清洁海绵

  

  1983年，在美苏争霸中占尽上风的美国，里根总统发布一项震惊世界的“星球大战计划”，旨在让美国获得全球科学技术绝对实力的象征——太空科技霸权。

  而为应对美国“星球大战计划”，已显示出强如之末的发展形态趋势的苏联，联手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制定了科学技术进步纲领，试图与美国继续展开太空竞争。

  那时，世界两强的科技角力似乎与改革开放初期，尚处休养生息阶段的中国毫无关系。

  1985年3月，《中央关于科技技术改革决定》提出一个如今看似普通，但却影响深远的指示——“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科技必须面向经济建设的战略方针”。

  隔年春天，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芳允专程拜访了自己搞两弹一星时的老友王大珩院士，两人商讨国际科技竞争格局下，中国怎么样应对，确保不掉队。

  王大珩直言：目前，我们大家可以集中力量突出重点地发展科技，就像我们搞两弹一星一样，花少钱，办大事。

  陈芳允决定，一起写一份文件向上反映。王大珩回应道：干脆我们直接就邓公写一份信吧。

  王、陈二人执笔写完初稿，信中写道，高科技发展事关国际上的国力竞争，中国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要跟踪世界领先水平，发展我国高技术，要能在所涉及领域的“国际俱乐部”里占有一席之地。

  写完后，两人又找来了王淦昌、杨嘉墀两位院士，四院士共同签名，将这份文件送了上去。

  仅几天后，他们就得到了邓公回信，亲笔批示到：“这个建议十分重要，找些专家和有关负责讨论，提出意见以供决策。此事宜速作决断，不可拖延。”

  1986年3月，中央就批复确定了《高技术探讨研究发展计划纲要》，王大珩、王淦昌、杨嘉墀、陈芳允四院士的谏言获得了邓公重要批示。中国“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 启动实施，史称“863计划”。

  “863计划”核心方针是“有限目标，突出重点”。计划实施时间定为15年，总经费投入为100亿元人民币，优先发展生物技术、航天技术、激光技术、自动化技术、信息技术、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等7个领域，并具体化为15个主题项目实施。

  1988年8月，又亲笔为863计划题词：“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

  站在当时，没有人会想到“863计划”中的7大领域之一的能源技术如此之重要，而我们中国将在30年后掀起滔天巨浪。

  安徽桐城历史悠远长久，夏商属扬州之域 ，周时为桐国，后历经变迁，唐至德二年定名为 “桐城”。

  山地丘陵，沙河水系，交通上有“七省通衢”之名，但历史更加留名的还属清代文坛上最大的散文流派——“桐城派”。

  1964年，安徽省桐城县甑山村的一间普通农舍里，一个叫李缜的男婴呱呱坠地。

  甑山村宁静质朴，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传统，但这座小村子却在日后养育出了一个不甘平凡、渴望改变命运的李缜。

  儿时，李缜每日伴晨曦诵读，就算是苦累的田间劳作也从未磨灭他对知识的热忱，更铸就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

  16岁那年，农村娃李缜考入安徽池州师范专科学校（现池州学院），自此开启知识改变命运的征程。

  校园里，他如海绵吸水般汲取知识养分。1984年，李缜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省9419厂，又称利群机械厂，他进入厂子的政治处工作，这也算端上了“铁饭碗”；2年后，李缜又调取了合肥市政府经济研究中心工作，捧上了“金饭碗”，也因此，他成为桐城甑山村乡亲们眼中的骄傲。

  然而，90年代伟人南巡，体制内的下海潮袭来，从南方刮到北方。多个方面数据显示，光1992年这一年, 12万公务员辞职“下海”，还有1000多万公务员停薪留职。

  至此，不管是“铁饭碗”还是“金饭碗”，都已无法再禁锢李缜那颗躁动不安、向往更广阔天地的心。

  迎着改革开放浪潮的汹涌澎湃，1992年9月，在合肥政府政企改制的大背景下，这位年纪不到30岁的年轻人毅然辞去公职，拿着职工集资而来的5万元启动资金，创立合肥市经济技术发展中心，一头扎进创业的洪流。

  在他看来，城市交通就属新兴领域，发展的潜在能力巨大，投入项目后，他整日奔波于办理运营手续、购置车辆、招聘司机等繁琐事务中，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因为空有经济理论、缺乏行业经验，对市场供需把握不准，加之出租车的经营成本管控不佳，公司很快就陷入困境，最终李缜的第一次创业以亏损收场。

  晚清文坛桐城派有一位代表人物曾国藩，可以说他是一个屡败屡战、不言败的人。

  他组建的湘军与太平军作战时，多次遭遇惨败，但他总能总结经验教训，重整旗鼓，比如曾国藩总结出了“结硬寨、打呆仗” 的战法，就成为日后他逆转战事的关键。

  和文武双全的桐城派代表曾国藩一样，李缜骨子里桐城人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彻底激发了出来，迅速调整方向，总结经验，开启创业的二次冲锋。

  所谓“结硬寨、打呆仗”，是以深沟高垒、严密设防的扎营方式为基础，稳扎稳打、不图速胜，通过长期围困与对峙来消耗敌人、以守为攻最终取胜的独特战术策略。

  房地产是从拿地到融资，再到开发、销售一条龙的产业，很适合拉长战线与时间，消耗敌人、以守为攻，最终夺取商场上的胜局。

  2002年，李缜的合肥市经济技术发展中心转制为非公有制企业国轩控股集团，正式进军房地产领域。李缜亲自跑项目、看地块，与设计团队反复商讨建筑方案，力求打造出高品质楼盘。

  那些年，他穿梭于各个建筑施工工地，安全帽下是一张被晒得黝黑却坚毅无比的脸。以国轩为名的项目一个个拔地而起，国轩苑、国轩凯旋大厦、国轩假日等楼盘在安徽省城合肥打响了名号。

  国轩集团还积极布局了房地产的供应链产业，包括铜材、矿业等，这就进一步稳固了国轩地产的抗风险能力。之后，李缜凭借精准的市场定位与过硬的建筑质量，让国轩系楼盘备受买房一族的青睐，踩对了房地产的节奏，赚钱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国轩地产让李缜获得了人生第一桶金，也完成了他的原始资本积累，此时，他在安徽房地产界也算的上小有名气的人物。

  但功成名就之际，李缜并未满足于现状，他的商业嗅觉再次捕捉到新机遇——新能源。

  光伏太阳能成为中国最先杀入全球市场的科技产业之一， 彭小峰创立江西赛维、高纪凡创立常州天合光能、施正荣创立无锡尚德，日后他更是成为中国首富。

  一次偶然，他注意到自家小区太阳能路灯因电池问题频繁故障，这一细微现象引发他深入思考。

  经调研，他发现传统笨重的铅酸电池弊端重重，质量与安全都不是新能源的最优解。

  2005 年的一天，还在搞房地产的李缜踏入了中国顶尖科技学府之一的中国科技大学，此行目的是探寻电池领域的前沿技术。

  如今位于安徽合肥的中国科技大学，1969年受国内外形势变化，中央决定将这所高校迁出北京，原本考察的湖北、江西、河南等省份因粮食等问题无法接纳中科大。

  不过，时任安徽省革委会主任的主动表示 “安徽人民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把中国的科学苗子保住”。1970年10月，中科大正式在合肥安家落户。

  2005年，李缜得知中科大磷酸铁锂储能技术研发顺利，产出了诸多成绩，他果断组织人员跟进研究，开启向新能源产业进军的筹备工作。

  次年5月，合肥国轩高科动力能源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不惑之年的李缜切换赛道，踏上新能源创业的新征程。

  此时的他眼神中却透着年轻人般的果敢与热忱，准备在这片全新领域书写属于自身个人的商业传奇，全然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满是荆棘。

  这一年十一五规划下，诞生于上世纪80年代，旨在发展中国高科技的“863”计划设立的动力电池项目进入关键攻坚阶段，中国科研人员在电池技术领域的潜心钻研迎来成果收获期。

  大量如今我们熟知且还屹立在中国新能源舞台上的关键企业，都受益于2009年863计划电池专项。但也有不少虽然参与承接了863计划电池项目，日后还是被大时代的技术迭代淘汰了，比如当时获得混合电动轿车用镍氢动力蓄电池组的研发项目，上市公司中炬高新旗下的中炬森莱。

  而当时，国轩高科作为行业内的新兴力量，深度参与“863”计划电池专项，依托项目资源与技术上的支持，其研发实力得到质的飞跃。

  公司研发团队夜以继日地优化电池配方与生产的基本工艺，使得磷酸铁锂电池电芯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达到95wh/kg，这一指标在当时国内处于领先水平。

  他曾专门向安徽省委、省政府谏言，“新能源产业既是一个战略性产业，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新兴起的产业，更是转变经济稳步的增长方式，实现产业升级的重要产业。我恳切希望得到省里支持。一是要给新能源产业企业指明方向，要制定一套引导安徽新能源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政策，能否以国轩高科为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在产业链上给予重点政策支持，包括成立领导小组，列为省市重点项目，解决企业未来的发展中的问题。”

  当时，新能源产业已是中国先进城市的创新型产业，在上海，国家财政给每辆电动大巴补助50万，上海市政府再补贴60万。李缜不断建议安徽方面也给予企业更大支持力度。

  一项名为“十城千辆”工程真正开始启动，合肥作为中国十大新能源汽车推广城市之一，加速本地的新能源汽车布局。

  安徽合肥有着不错的汽车工业底蕴，这里有江淮汽车，周边还有另一家国企芜湖奇瑞，再加上国轩高科的动力电池，造电车对于合肥来说，不是难事。

  李缜也看准时机，积极做出响应政策，抓住了国家与地方上大力扶持本地新能源企业的契机，国轩高科迅速整合资源。那年，国轩高科与江淮汽车旗下的安徽安凯汽车合作，30辆使用了国轩高科磷酸铁锂电池的安凯纯电动客车投入公交运营，其中，合肥18路公交车成为全世界首条专用纯电动公交线路。

  除此之外，国轩与江淮乘用车也展开了深度合作。2011年，国轩高科与江淮汽车合作了一批电动出租车上路运营，全国首批585辆纯电动轿车在合肥示范运行，开中国纯电动轿车产业化之先河。

  就此，国轩高科的电池产品凭借高稳定性、安全性，在合肥“十城千辆” 电动汽车示范运营项目中，获得了国家与地方上的认可。

  在国家政策的指引下，曾经默默无名的国轩高科在新能源汽车的赛道上冲了出来。

  手持着磷酸铁锂的电池技术，不断的提高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循环寿命等关键指标，国轩高科在国家“863计划”电池专项与安徽地方上的支持下，开始与慢慢的变多的车企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产品逐渐覆盖公交、轿车、物流车等多个领域，业务从合肥走向全国，成为中国新能源产业崛起的一支劲旅。

  1993年，由广东地方上国营企业改组的佛山市第一家股份制试点企业佛山电器照明股份有限公司，以“佛山照明”为名开始发行股票融资。

  这家企业在照明设备领域实力很强，伴随着中国房地产的迅猛发展，佛山照明业务受益，很快就长成了广东省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

  2010年1月，佛山照明董事长、号称“中国灯王”的钟信才带队赴合肥国轩，会晤曾经的房地产商人、现今把控电池新势力国轩高科的李缜，提出在电动巴士等领域的合作，半年后，佛山照明不断投资国轩高科的电池业务，买下了国轩高科20%的股份。

  佛山照明其实并非看重新能源产业、作为产业资本投入国轩高科的，而是因为此时的钟信才要赌一把国轩高科能上市IPO，佛山照明也能够得到财务投资的回报。

  那时，在国家与地方政策的刺激下，国轩高科业绩大爆发。2009年，李缜掌舵的合肥国轩总资产3亿元，净资产1.05亿元，营业收入3624万元，总利润539万元，净利润454万元，一年后的2010年，合肥国轩营收爆发式增长到了2.76亿元，净利润达到2838万元，如此疯狂的涨势自然吸引来了财务投资人。

  但此后，国轩高科的IPO上市进程并不顺利，因此，作为财务投资人的佛山照明也不断卖出股份，而此事件甚至还惊动了证监会，作为上市公司的佛山照明多次出售国轩高科股权，遭到证监会调查。

  其中，双方公司不少人也受到牵连，这进一步影响了安徽合肥这家民营动力电池公司的IPO之路。

  2013年，合肥国轩高科开启在上海松江的10亿元电池厂建设，目标打造年产2亿安时的锂离子电芯生产线亿安时锂离子电池PACK线，而彼时，凭借的产能扩张，国轩高科登顶国内动力锂电池产值榜首。

  同年，美国特斯拉在美国长期资金市场上崭露头角，而在中国的一场新能源汽车创新高峰论坛上，李缜以《平静地迎接汽车电气化时代》为题，阐述了他曾经去美国考察的所见所闻，他笃定传统汽车城底特律正在走向衰落，诞生于硅谷的特斯拉电动车将是未来。

  李缜吹响新能源号角的1年后，2014年9月9日，A股上市公司东源电器发布重组预案，次年4月，国轩高科成功借壳上市，国轩高科掌舵者李缜成为上市公司实际掌控人。

  而此次重组吸引了大量资本参与，包括银河证券曾经的总舵手胡关金等金融行业名流都以各种方式出现在重组中，足以证明当时号称“国内动力电池第一股”的国轩高科对于长期资金市场的吸引力。

  2015年，国轩高科的动力电池出货量国内第二、全球第六，因此，安徽合肥成为了中国新能源动力电池的生产重镇。

  同时，凭借着A股上市取得的巨量财富增值效应，百亿财富规模的国轩高科创始人李缜成为了安徽首富。

  上市之后，国轩高科本想借助长期资金市场力量大干一场，万万没想到，1年后，整个中国动力电池产业都遭遇了一枚技术核弹——三元锂电池。

  因为长期中国公司走的都是磷酸铁锂的电池路线，安全性好，但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不高，远无法匹敌三元材料的锂电池。

  2016年，国家的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出现重大调整，引入了纯电动乘用车电池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门槛，规定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不可低于90Wh/kg，且只有高于120Wh/kg才可以获得补贴。

  当时，国内大部分企业主攻的磷酸铁锂电池，想要达到120Wh/kg的指标值，如果不造假，十分艰难，而三元锂技术路线则可以轻松过关，甚至能达到130Wh/kg。

  因此，行业发展重点转向提高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而那些主攻磷酸铁锂的公司光环不再，国轩高科就是这里面之一。

  国轩的磷酸铁锂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因未突破115wh/kg，导致补贴滑坡，且公司2015年才开始布局三元材料，在三元锂电池技术路线上的预先储备不足。

  此时李缜脸上露出了焦虑的神情，他深知，国轩高科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若无法及时作出调整技术路线，国轩高科将和一众转型不及时的公司一起，被市场淘汰。

  答案是否定的，切换赛道是需要付出巨大成本，果然，2017年国轩高科的毛利率下降了近20个百分点，此后多年净利润承压。

  2015年，国轩高科在合肥庐江布局了第一批的三元材料产线，那时行业已经有风声，说上面对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考核有新要求，但是没有想到最后政策来的这么快。

  2016年年底，国轩高科又在山东青岛莱西新能源产业园布局了年产1GWh的三元锂电池生产线。

  在2016-2018年间，国轩高科一边承受着业绩压力，一边努力地在全球布局研发中心，甚至在2017年9月，出资2.8亿元，与中国冶金科工集团有限公司等合作方，共同设立从事三元正极材料前驱体项目的合资公司，进一步拓展自己的三元锂业务。

  合肥、青岛再加上合资企业的三元锂布局慢慢在日后也有所收获，国轩的三元锂电池产品开始步入市场，并且很快装配到奇瑞、众泰多款新车上，但因为真正主攻新能源汽车的客户少，且大部分客户都是国内车企，如江淮、北汽、众泰、上汽等，所以，在三元锂业务上补窟窿并不能逆转国轩高科的颓势。

  但也很无奈，李缜对磷酸铁锂技术的依赖度太高了，国轩布局三元锂时间晚、业务占比也不高，他能做的就是一手抓磷酸铁锂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提升的技术项目，一手迅速增加三元锂的产能，用“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法，慢慢地熬过了这场技术危机。

  2019年，国内电池市场的大洗牌进入最后阶段。这一年，多部门再次提高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要求，补贴退坡幅度加大，整个行业风声鹤唳。

  原本上百家的中国动力电池厂商已淘汰了一大半之多，仅剩60多家，且大部分半死不活。

  这年，磷酸铁锂装机占比直线%。而有着深刻三元锂离子电池技术积累的宁德时代凭借着前瞻性的布局、强大的研发实力以及广泛的市场渠道，稳坐行业头把交椅，手捂着蔚来、威马、小鹏、理想等新势力客户。甚至宁德时代在国内擂台上拳打三星SDI，脚踢日本松下电池两大巨头。

  而主攻磷酸铁锂技术的比亚迪依托自身完整的产业链优势、深厚的技术积累以及在混动领域的独特建树，占据行业第二的宝座。

  这场洗牌中，它的市场地位持续下滑，市场占有率跌至第三，产品仅配套于商用车、低续航A00级乘用车和二线新能源汽车产品上。

  虽然2020年国轩高科推出JTM新技术，旨在减少电池单体之间多余的连接，提高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不过，这一原本认为将让公司走出技术泥潭的JTM新技术，进展却不如人意。

  同期，早已超越国轩高科、仅次于宁德时代的比亚迪发布了刀片电池，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达到140Wh/kg，当年就在比亚迪自家的汉车型投产上市。

  而另一家巨头宁德时代发布的CTP技术，各种电池数据上都远超国轩的JTM技术。

  曾经在中国动力电池市场数一数二的国轩高科，瞬间被宁德时代、比亚迪甩在了身后，背后还有战略重组的中航锂电，手机电池之王转向商用汽车电池的欣旺达等强劲对手。

  原本想着熬过危机的国轩高科只能原地踏步，安徽合肥在中国动力电池产业核心城市的地位，随时有可能不保。

  2019年夏天开始，市场屡屡传出“大众汽车要入股国轩高科”的消息，这对于陷入危机中的国轩高科来说，太重要了，不过，国轩高科却曾多次发布了重要的公告澄清。

  但2020年5月19日晚间，一则公告突然发出，上市公司国轩高科称实控人李缜及其一致行动人正在筹划股权转让事宜，拟向战略投资者转让其持有的部分公司股权并涉及其他表决权安排，随后停牌。

  其实，德国大众确实曾接触国轩高科，但2019年时，大众并未确定要在国内投资合肥国轩。2020年之前，大众长期将研发与创新都放在欧洲，中国对于大众而言，更多地视为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

  2019年6月，大众汽车集团宣布计划投资9亿欧元与Northvolt公司联合开展电池研发，持有Northvolt20%的股权，并获得董事会席位，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大众已确定了欧洲作为其新能源汽车的电池研发中心，2年后，就算Northvolt研发与生产极不顺利，但大众依旧对这家欧洲电池厂商增资。

  而大众早在2020年就意识到了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实力，理想ONE到蔚来汽车ES8，再到小鹏的P7和比亚迪的王朝系列，这一些品牌都用的是中国自己生产的动力电池。所以大众的策略是投资一家中国车企，再投资一家中国动力电池企业。

  而大众在华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上汽集团，旗下有一款五菱mini的小型车，就是采用的国轩高科的电池。

  因此，2019年传出绯闻后，2020年5月，大众还是宣布，通过大众中国公司通过定增和股份转让的两种方式，入股国轩高科，大众中国合计持有国轩高科4.41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6.47%，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2个月后，大众又出手投资了小鹏汽车，完成了其在中国的产业布局。

  对于安徽合肥的国轩高科而言，产业资本的入驻不是最关键的，更重要的是作为全球仅次于日本丰田的第二大汽车巨头，德国大众将为国轩高科带来德国标准与庞大的电池订单，交易完成后，国轩高科也正式成为了大众汽车的认证供应商。

  大众入股国轩高科，犹如一场及时雨，国轩业绩迎来逆转，2020财年实现营业收67.24亿元，同比增长35.60%，一举扭转了业绩下滑的势头。

  那年，德国大众派遣了约20人的专家团队入驻合肥国轩高科，李缜长叹一口气，德国人带来了先进的供应链管理、品质管控经验，这对李缜来说，才是真正的帮助。

  要知道宁德时代2017年之后的巨大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得归功于当年德国宝马提供给宁德时代的一系列电池标准和规范。

  与此同时，国轩高科也开始进一步联手中国科技大学等合肥本土研究机构，共同组建电池实验室，从研发技术上押注。

  作为 “磷酸铁锂”技术路线的先行者，国轩高科继续深耕研发，这让其磷酸铁锂电池LFP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屡创新高，生产出了超过200Wh/kg 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电芯的量产能力，并不断对250Wh/kg的液体电池极限发起冲刺。

  2024年，国轩高科甚至发布其第一代号称的全固态电池，这也归功于其三元材料领域的持续布局，国轩高科宣称其三元半固态电池单体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高达 360Wh/kg，电池包单位体积内的包含的能量达到260Wh/kg。

  同时，在大众的出谋划策下，国轩高科还积极布局海外市场。如今，国轩高科已然成为仅次于宁德时代国际化扩张最成功的动力电池企业。

  在欧洲，国轩高科在大众总部所在地德国哥廷根市建厂，落地欧洲中心，2024年6月规划的20GWh电池生产基地已启动建设；在东南亚第一大汽车制造国泰国，国轩高科也在积极落地电池厂项目。

  在越南，安徽首富李缜的国轩高科与越南首富潘日旺的Vin集团合作，建设的5GWh电池工厂于2024年正式破土动工，成为越南首个LEP电池工厂。

  同时，有着大股东大众背书，国轩高科甚至敢去美国闯荡建厂，目标打造每年可生产15万吨正极材料和5万吨负极材料的美国密西根州工厂，现已投产。甚至它已和美国造车新势力Rivian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国轩高科的这一优势，能够说是其他中国动力电池厂商不具备的。

  为了配合国轩高科的全球布局，这家合肥企业还远赴欧洲瑞士证券交易所上市，发行股票存托凭证。

  也因此，过去几年，国轩高科虽然在国内已经不在行业前三，但在海外的市场收入爆发式增长，如今，其三分之一的产能都已布局到了海外。

  2025年2月，韩国研究机构SNE发布2024年全球动力电池市场报告，国轩高科以近80%的市场占有率增速，在全球前十大动力电池厂商中增速仅次于欣旺达，排名第二；而在前十的总榜中，来自合肥的国轩高科排名第八，国内市场仅次于宁王、迪王和中创新航。

  回首往昔，李缜从一个安徽桐城的农村娃，一路摸爬滚打，历经商海沉浮，凭借着对机遇的敏锐捕捉以及在困境中的不屈不挠，这个房地产商所创立的国轩高科终于在德国产业资本的助力下，代表中国、代表安徽合肥，走向了世界。

  如今，中国科技产业在美国主导的全球秩序下，发展受阻，但往往这又带给我们不少全新的思考角度，破局的方法方式不一定完全来自于技术，也可以来自于资本运作、商业策略，更来自于不断探索的勇气。

  Harry Wu，笔名“无想隐者”，青年产业经济学者，蒙纳士大学应用金融硕士，迪肯大学金融学硕士，中国“数据科学50人”智库社群创始人，曾获《智慧中国》杂志2021中国产业研究突出贡献奖，原资产管理公司首席研究员、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智库总监、同济大学客座讲师、腾讯新闻《灼见》专栏作者、曾担任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券商策略会等活动分享嘉宾。